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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0章 舊事揭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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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站在長長的宮階前,月色籠罩在枝頭,沈靜如水。她不是第一次殺人,卻不知還要殺多少人,她有些迷惘,其實早已忘了人類應有的七情六欲,悲傷與恐懼早被她丟棄。她臨空坐在枝頭,那時候她已學會爬樹,雖然輕功還學的不是很好。倚靠在樹枝上,背影看起來有些落寞。枝頭驀然一沈,她全身戒備擡手間藏在掌中的暗器就要擲出去,卻在見到他時硬生生收了回來。由於合作過,所以對他並不抗拒。其實他素來都不愛說話,也不愛搭理他們,他的眼底很幹凈,在做這些事的時候他一定覺得他們很臟,所以他雖然沒有辦法,但他在情感上無法與他們茍同。她撇了撇嘴,並不想搭理他。

“你為什麽當時要拉住我?”他問她。

他說的是什麽時候?他不說她都快忘了,沒想到他竟然會這麽問。她唇瓣咧了個難看的笑,問他:“你該不會是為了我拉住你來找我報仇吧?”她相信他未必能殺的了這裏的人,但殺她的能力還是有的。她挪了挪身子,越加往樹旁靠。

這個動作到是將他給引笑了,他唇瓣微微勾起一個弧度,淺薄而好看。“你不是膽子很大嗎,也會怕死?”

怕死怎麽了,怕死是人的本能,她為什麽不能有?這和膽子大有半毛錢關系嗎?她怒瞪他,早知道就不該拉著他,讓他去逃吧,就他那點三腳貓的功夫想要從玄月宮宮人手中逃出去簡直是癡夢,他既然幾次三番想死,她又何必攔著,她也是手賤。

“以後不會了。”這話也不知是在解釋他不會死還是不會逃,等她聶然回過神時他卻笑著摸了摸她的頭。

“餵,你憑什麽摸我的頭,你知不知道頭上有命門,你是想……”暗算兩個字被她齟齬在唇齒間。

“送給你。”他遞手過來的東西打斷了她的話。那是塊很好看的墨玉,顏色剔透,規整的圓形,上面並無半點雜色和雕琢,顯然是個好東西。她哪裏懂得這個值多少錢,就為了好看才收著。這塊玉後來被她雕刻成代表她的宮花——薔薇花。唔,既然收了人家的東西,那她也不能白拿吧。

“那我給你唱首歌吧。”她也不管人家要不要聽,反正交換了信物他們以後就是朋友了,她私心裏已經把他當成是朋友,想了想道:“我也不會唱別的,就唱天高高吧。”

天高高……小女孩嗓音獨特,甜美中夾雜著一絲稚嫩,是他從此後再不能忘記的溫暖。他說你唱的不好,還是我教你吧。這是首邊塞鎮魂曲,但凡是戰場總能聽到一兩句,可她顯然並不明白其中的意思。

她忽然從夢中驚醒,傷口泛著細細的疼,額頭間布滿了冷汗。她方才做了個很長的夢,夢裏她回到了過去,那個早已被她遺忘在回憶裏的雲哥哥。

“小姐傷勢如何?”她聽到門外有說話聲,雖然她現在武功盡廢,但聽力並未退步。這是她的代價,想要自由的代價,也是為何傷的這般重的原因。本來以她的能力經過這些年的修為,想要能傷她的人已然不多,但正好碰上她要去執行最後一項任務,再加之她在望江樓中一直等不到那些人的動靜,師父那邊又再三催問過她,她也就先將一切都布置好了才回來的。這是她的劫,這些年在她生命裏出現過許多人,有的人已模糊了影子,有的人教會了她一些道理,但最後都沒有什麽人能留下,唯一跟在她身邊最久的怕是只有杜麗娘了,那也是因為杜麗娘嚴格意義上算是她的人,玄月宮才會給她這個面子。然而她走的時候將杜麗娘交給了玄月宮,同時將她暗中留下的餘部也交給了她,讓她繼續代領樓主之職。她走的那麽決絕,以至於誰都沒有告訴,就是想要同過去告別,同自己的命運抗爭。

“小姐傷的很重,短時間內怕是沒有辦法完成那件事。”說話的是竹溪,她是唯一知曉她身份之人,也是師父暗中監視她之人。

以她阿爹同師父的交情看來是知道些什麽了,不過他也沒有多說,只是拍了拍她的手,眼中有淚閃過,哽咽的說:“是阿爹對不起你,這些原是阿爹欠下的恩情,卻要你來還。”

她嘴角牽起抹笑意,她沒有怪過誰,真的。她從小就知道不該怨天尤人,因為那些改變不了什麽,她只有努力的變強才有可能將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裏,然而她做到了,她在玄月宮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,她的話就是人命。她曾經享受這個過程,只是近來有些累了罷。

她搖搖頭,目光越過屏風望向站在角落裏低垂著頭的女子,女子許是感應到了她的視線,擡起頭與她對視時露出靦腆的笑。她無聲的感激她,淺笑道:“回來就好。”

寧浩一滯,笑容越發的深了,“是,是,回來就好。”

回來,回到這個陌生的家,從不習慣到習慣,從適應寧朝夕這個大家閨秀的身份她花了半年的時間。這些年她骨子裏早已是望月公子,行事間頗是大氣,生殺予決都在指掌間,翻手為雲覆手為雨。忽然變成個規規矩矩的女子她還是不習慣的,正如師父嘆息間說的,有些事過去了總歸是過去了,她以為能回頭,回頭已是滄海桑田。可是她還是固執努力的想當個普通人,想感受一下入世凡塵的滋味,一個人高高在上太寂寞了。

她在家的這段時間看起來是在養傷,然並未閑著。芷瀾會將她從前觀摩的那些閨秀千金寫下來讓她記住,畢竟有些人碰到打起招呼來她腦中總要有個概念,總不能太過高冷讓人有疏離感。其實按芷瀾從前扮成她的樣子去接觸那些人時都是刻意保持距離的,所以該得罪的不該得罪的全讓她給無形中得罪光了,哪還有什麽人需要記住的,不記也罷。可她也不好說明傷了人家姑娘自尊,只在她說時暗暗思慮著該怎麽去接近司夜離,這個西鳳名聲赫赫的司相。此人不顯山不露水,做事得體妥帖,面面俱到,想要抓到他的把柄恐是很難。她以前不是沒有想過要在他身邊安插人手,只不過據聞他起居規律,治府嚴謹,為人磊落,不喜權不弄色,行事從於人前,行程俱不保密,行之處百姓歡呼愛戴,當真沒什麽可窺探的,就算有也深感無趣最後索性放棄。連他府中幾個侍妾都是因之緣由而收下,極少能見到他的面,想要由此下手難度不是一般的大。

她撓了撓頭,深感憂思。這麽油鹽不進的人世間當是罕見,偏偏她有幸見過他的畫像,一襲白衣初入凡塵,清冷雋雅媲當謫仙。那是她對他的印象,不過當時並未放在心上,隨手也就將此事給忘了,誰讓她忙呢。再說這人也確實從未來過她望江樓索要過任何情報,或讓他們辦過任何事的。賺不到他的錢,她幹嘛要把人放在心上。

如今再次看著他的畫像,她卻在無意中提了句詩:玲瓏骰子安紅豆,入骨相思知不知;琉璃梳子撫青絲,畫心牽腸癡不癡。她看著這句詩自己到是懵了,她怎麽會寫這些出來。幸好是房中無人伺候著,她將畫丟入炭火盆中,躍起的淺藍色火焰很快將其吞噬。

她對司夜離打探到的消息甚少,自然無從下手。想要無所知覺的混入他身邊,除非是在一場他不可拒絕的朝事中。他身為西鳳帝最倚重的朝臣,身居高位,究竟有什麽事是他所忌憚的呢?她在一簇簇綻然開放的梅花中徘徊躊躇,她唇角挽起個亮麗的笑來,眼底掩映的流光璀璨華彩,得見之人無不掩唇驚嘆,能美的這般淡然雍雅的實不多見。

她在接管望江樓的時候對鳳都之人沒少研究,這其中就有一人兩面三刀,人前一套背後一套,頂著世子的身份在坊間沒少作惡,偏偏他這惡做的還有理了,他需要錢供以逍遙。看來他這個世子被當作人質在西鳳的日子並不好過,人前維持風光,人後苦不堪言,也是淒慘的很。一個被南晉丟棄的皇子,只能頂著世子的身份,這本身就是一份恥辱,縱使人人都知道他過的是什麽日子,依舊不會對他施予同情的。他無法靠自己的母國,又不能在西鳳讓人看不起,只能茍延殘喘的活著。其實從各國秘辛裏她有曾了解到過,軒轅啟的母妃被西鳳帝招入皇廷,後來還生了當今的太子,據說兩人從前就有過一段情,也是為此顏氏才被降了罪發配到西鳳的,同罪其誅的還有六皇子軒轅啟。她當時多看了兩眼,那位南晉帝愛之恨之,最後忍痛割舍下這段情,願意成全他們,名義上是讓他們去西鳳當質子,實然藏著深意。也有提到說這位六皇子的血統遭質疑才會被皇室除名的。她只當是話本看了,如今想來不禁唏噓。然而這位顏氏或許是深得西鳳帝寵愛的,但終究身份尷尬,其在西鳳皇宮並未有任何立足之地,後又以殺母立子一說,為了她這個兒子的皇位她犧牲了自己,同時打敗了當時的鳳後,令得寧氏一族幾欲滿門被斬。不過她也是無辜,寧氏功高蓋主,西鳳帝早就想動他們了,苦於找不到理由,若非他們為了皇儲之爭怎會露出破綻來,累自己殘敗。對此這段,她身為寧氏後裔不想做任何評價,做了也是不客觀的,畢竟她站在自己族人這邊終歸覺得西鳳帝太狠了些。到是對這位顏氏還有幾分厚愛和承諾在的,不然他也不會親自教養了鳳衍那麽多年,讓他在太子位上獨占鰲頭動搖不得。可惜了軒轅啟,被皇族拋棄,到得母妃這邊也沒落下什麽好處,反是夾在當中受盡苦難,還要在西鳳帝面前做樣子,假裝待他很好,否則底下之人早弄死他了。近來聞聽他因會些曲藝能取悅到公主而被蕙平看上,成為了她的入幕之賓,若他真能搭上她也算是造化,只不知這暗中的生意他是做還是不做了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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